初识桂花，是源自儿时的一种小吃。那时，胡同里总会来一个奶奶，慢悠悠蹬着三轮车，走街串巷，不知从哪个村庄来，也不知她还要往哪里去。车上放一个木桶，桶盖夹着白布，把桶里的世界遮得严严实实。可一旦桶盖有了一点松动，这里面的飘香的味儿就藏不住了！一大块白色米糕，明明安安静静地歇在那里，它的味道却要散布到方圆十里。家里大人给叫停，用刀一片片薄薄切下来，就随手扯一个塑料袋做容器，最后浇上一勺透明的、缀有黄色小花的糖水，母亲说，那是桂花蜜。每每此时，看着浓稠的蜜一点点将米糕全部浸润，我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。

米糕入口弹糯，花蜜细润香甜，那时我总是怀着期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，期待下一口吃到的米糕上，沾的桂花蜜能够更多、更甜些。

在北方，桂花树着实不常见。整个童年，除了米糕上那朵甜蜜的黄色小花，桂，一直住在我的想象里。后来读书，背诵南宋词人刘过的《唐多令》，我念着“欲买桂花同载酒”，感慨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，却始终难以与“终不似，少年游”之绪共情。朝来暮去，我的少年时代一晃而过，踏上一辆远行的列车，那一抹香甜的记忆彷佛随之埋藏在家乡。

于是，当熟悉的气味再一次袭来，顷刻心动，循香而去，见桂枝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，肆意张扬生命的蓬勃。近闻，浓郁芬芳，甚至甜到有些发腻，走远了，又清幽流连，让人不禁折返。

桂树开的花很小，细细密密，布满了每一根枝桠，风经过一吹，花朵便随之落下来，站在一棵树下，不一会儿，肩膀、发梢，全被明黄色的小花缀满。

桂树一开便是一场盛大的秋天，整个世界馥郁弥漫，每一朵花都绽放得十分用力，像是用生命向世人发送一封不容拒绝的邀请函，请你务必来看看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灿烂。

逐日漫长的黑夜，依附着秋收冬藏的节令规律，给人带来一丝倦意。然而抬头，丛玉映月，细嗅，暗香浮动。

此时彼方，幸得一抹桂花香。

本文原载《2023欧冠杯直播腾讯视频》第809期